冬日天涼，父親三番五次邀我和他一起洗澡，都被我一口回絕了。年輕人洗澡，快速簡捷，撲騰半小時就行。老人動作遲緩，誰有工夫閑等？

　　直至一天，姐姐悄悄告訴我："父親叫你一道去洗澡，本意是給別人看看，兒子長大了，他的理想和希望也就有了延續。"我一時愣住了。

　　于是，就在那個冬日的午后，我對父親說："爸，一起洗澡吧？""哦，你今天有空嗎？好吧，就陪你一次，其實前幾天才洗的。"父親淡淡地說。我一轉身，他卻一連聲地催母親尋找替換衣服。

　　路上，父親見到熟人就打招呼，發香煙，將我介紹給別人，聲音很響地說："這是我兒子，爺兒倆今天一起洗個澡，擦擦背，享享兒子的福。"

　　浴室里人聲鼎沸。又是這間浴室，記得兒時，父親常帶我來這里，脫衣服時怕我凍著，總是自己先脫，然后幫我。幾十年風風雨雨，角色已經轉換。我對父親說："我先脫，等一刻幫你。"他欣慰地點點頭。

　　扶著父親進浴室，才發現他真的又瘦又輕。為了將我這支箭射得更遠，他已腰彎如弓。不知是不是霧氣，我的眼睛有些濕了，輕輕對父親說："爸，我給你擦背。"父親躺下，不善音律的他，竟哼起一首老歌。

　　擰干毛巾，我仔細地擦著，擦得很認真、很小心、很干凈，我還想擦亮某些已被疏忽的情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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