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過兩個故事。

在透藍的淺海的海面下，有一只蚌。它有著光滑而堅硬的表面，就像《三體》中的水滴，美麗而固若金湯。

蚌幾乎用不著這堅硬的外殼，長期安逸的淺海生活軟化了它的內心。

它只要張開嘴，慈母般的淺海就會派海風這美麗的女傭，輕輕地將浮游生物送進它的嘴里。可今天，海風錯將一粒粗糙的沙粒送進了它柔嫩的咽喉。沙粒又粗又不規則，讓蚌很不舒服，甚至有些刺痛。蚌無奈，平和地使出了祖傳的老辦法——用體內的貝母素將沙子同化得與它一樣光滑。日子一天天過去，蚌把沙子變得美麗無比，成為了一顆珍珠。

在遼闊的非洲草原上，生活著一匹野馬。它有著健壯的肌肉，鐵錘般的馬蹄，鋼鞭般的馬鬢，它跑得比疾風還快，能將最強大的掠食者甩在身后。它只有憑著這身本事才能在嚴酷的非洲草原上生存，在這里弱者必將淘汰，嚴酷的生存法則使它的心硬成了鋼。可它也遇到了麻煩，一只蝙蝠牢牢地附在了它的身上，不斷地吸它的血。野馬十分氣憤，拿出了渾身解數對付這只蝙蝠：它跑出了疾風的速度，想讓蝙蝠落下，再給它一蹄;它用鞭子般的馬鬢瘋狂地抽打蝙蝠，以期把它打飛。可一切都沒用，蝙蝠叮得很牢，馬的體力有限。可它明白，自己死也不會養活這寄生蟲。

故事到這里看似已結束了，可其實還沒有，蚌被人抓去，用沸水煮熟，成了人胃里的一攤液體，可那讓它痛苦的沙粒，卻被人珍藏。野馬呢?最后力竭而死，倒在夕陽之下。

蚌是可悲的，它心平氣和地對待那刺痛它的沙子，將沙子變成了無價的珍寶，卻送給了吃掉它的異類。

野馬是悲壯的，它以強硬的態度對待喝它血的蝙蝠，雖然力竭身死，但拼力反抗了吸它血的魔鬼。

蚌是誰?是英國治下的埃及、印度，是與金遼訂盟的南宋，是《童年》里的外祖母，是《三體》里的程心，是對丈夫百依百順的古女子與今女子，是與列強簽定不平等條約的大清，等著他們的，只有滅亡。

野馬是誰?是與匈奴大戰的大漢，抗擊倭寇的大明，與周朝爭天下的大秦，反抗路易國王的法蘭西，反抗沙皇統治的蘇維埃，是基督山伯爵，是保爾，是維德，是悟空，只有他們，精神才可能永存。

能活在人們心里長久的，不是蚌，是野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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